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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说我会遇见你 第90节

    林瑾瑜心脏一跳,没来由地想起王秀说的话……

    有时候,一个吻胜过万千对白。

    最开始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把这句话当真,毕竟……毕竟谁会为了测试自己而去吻一个男人啊?也太奇怪了吧,根本想象不出来。

    可这会儿他居然真的开始紧张起来,林瑾瑜开始想象张信礼睁开眼睛,倾身上前来吻他的画面……他的身影半隐在没有灯光的黑暗里,月光如水,盛在他细密的睫毛上。

    他会粗暴么,还是温柔?会和平时一样,冷静而轻柔地吻,还是和所有男人一样,会不由自主地急切、粗鲁,或多或少地表露出雄性所本能的、最原始的欲望……

    林瑾瑜如着了魔一般,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他的臆想里,男人亲吻男人大概是很奇怪的吧,可他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厌恶和排斥。

    长时间待在黑暗里人有时候会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态,真实的五感都被黑暗削弱后,大脑幻想出来的意向会更加真实,林瑾瑜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随着他的臆想微微俯身。

    贴得更近之后他可以闻到张信礼身上些微的烟味和酒味,不知在哪里沾染来的,他到上海以后,明明几乎不再抽烟了的。

    ……就在林瑾瑜大脑里的臆想趋近极致,几乎让他呼吸急促起来的时候,月光里,张信礼慢慢睁开了眼睛。

    林瑾瑜吓了一跳,立刻被从那种飘然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惊醒,他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在应激状态下脱口而出:“你醒了?怎么在这儿睡……”

    张信礼揉了一把脸,坐了起来,道:“我本来就没睡着。”

    没睡着……林瑾瑜回想起自己刚刚魔怔了一样的状态,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心想:还好我没有……

    “你不舒服?”林瑾瑜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没有,”张信礼道:“下班以后其他人拉着聚餐去了,我只喝了点啤酒,没抽烟,只是沾上了。”

    “哦,我还以为你路上被人贩子拐到山沟里去了。”林瑾瑜想:亏我白等你半天,脑补一堆有的没的,车祸打架加夜班,真傻批。

    张信礼坐着看着他,说:“担心我?是我不好,该打个电话回来的。”

    你也知道……林瑾瑜想起自己本来的计划,决定还是原样实施。他扭捏了几秒,道:“那什么,昨天对不起,我话太多了,以后有啥事你不说我就不问了。”

    说完他在心里想:赶紧就坡下驴说你也有错,脾气不该那么不好,我们握手言和,否则给你一翻到天上去的大白眼。

    林瑾瑜其实很怕张信礼不给他面子,说句什么“你知道就好”或者“嗯,跪安吧”之类的话,那就说明张信礼确实觉得他话多很烦,太尼玛打击人了。

    他说完之后屏息凝神,等了好一会儿,张信礼还是没吱声。

    怎么还不说场面话,林瑾瑜心里紧张得要死,看也不敢正眼看张信礼,心想:你这样我很尴尬啊。

    就在他眼神飘忽不定,四处瞟的当口,张信礼忽然伸出手,轻轻托住了林瑾瑜的脸颊。

    林瑾瑜有一瞬间的恍惚,他顺着张信礼手的力度微微偏了一下,看着张信礼的眼睛。

    张信礼让林瑾瑜看着自己,说:“是我不好,你道什么歉。”

    那双眼睛和凉山倾盆的雨夜里,残留在林瑾瑜记忆里的眼睛一模一样,那样的幽静、深远,如无波的古井。

    “啊……”林瑾瑜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哪怕一毫米。他说:“我以为你那么小气呢,这就生气了,早饭都没留,蓄意饿死我。”

    “我没,”张信礼道:“今天煮的粥,在厨房那个小锅里。”

    他们家很少喝粥,林瑾瑜这种死都不单独进厨房的主,还真白痴一样没想到要打开角落里那个一年也用不了几次的煮粥专用小锅看看……他在心里默默无语了一把,道:“还有,我……最近在纠结一些事情,所以大概有点烦人,可能会打扰到你……”

    张信礼问:“纠结什么?”

    “……”林瑾瑜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张信礼似乎不是很明白……不明白是正常的,最好永远别明白。

    林瑾瑜抢在他询问前开口道:“总之……有时候如果你想一个人待着可以直接说,我也知道我熟了之后话挺多的……作业问题也挺多,人难免有想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如果是我的问题让你烦了,你多担待着点……住一起难免会互相打扰,就……互相担待吧。”

    光影透过阳台玻璃门,斜斜地投射到地板上,夜色更深了。张信礼在如霜的月色里凝视着林瑾瑜,久久地不说话。

    林瑾瑜看不懂他的目光。很久以后,张信礼忽而摸了摸他的脸……他粗粝的拇指指腹抚过林瑾瑜的脸颊,而后手掌往下,擦过他的脖子:“不是你的问题,”张信礼轻声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第113章 张哥要救场了?

    林瑾瑜有生以来第一次正正经经地问自己:我是同性恋吗?

    这个词让他感觉既陌生又抵触,宛如西游记里那条没有浮力的流沙河,又仿佛希腊神话里名为塔耳塔洛斯的深渊地狱,踏入了就被吞没,永远不可回头。

    他总觉得那天晚上的张信礼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相比之下更加不对的好像是他自己,那个于月光下萌生的臆想总如影子般伴随着他,连同张信礼指腹的温度、他的眼神……那触感总好像仍残留在他脖颈间。

    那天晚上之后他们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亲密的时候,林瑾瑜并不懂张信礼说的“我自己的问题”指的是什么,但他隐约觉得张信礼似乎抛下了一些东西,依旧和从前一样照顾他,也不再和前几天一样有意无意躲着他,但他自己心里的不安没有减少过哪怕一丝一毫。

    林瑾瑜怀揣着满腹心事游走在自我怀疑与惊惧惶恐之中,他心里无比清楚,他是不会臆想与朋友接吻的。

    友谊容得下很多东西,但容不下一个吻。

    林瑾瑜开始心事重重,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是同性恋吗?

    有些东西人越是去想、去怀疑,越是把注意力放在它身上就越是被它困扰。林瑾瑜反复回想起那个臆想中的场景,直到所有的细节如铭刻在他脑子里般,只要一闭上眼,就会变本加厉地浮现在他眼前。

    张信礼的脸,他的神色、姿态,他触摸自己脸颊时恍然若真的触感,还有他柔软的嘴唇与线条分明的腰腹……那些场景一再地浮现在林瑾瑜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不会的,林瑾瑜想:也许……这只是一种错觉,因为关系太好,相处太亲密而产生的一种错觉,也许我该试着去交些其他朋友了,扩大交际圈,多和其他人交往……

    毕竟安慰自己这只是一种错觉比说服自己是个同性恋要容易许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篮球赛很快开始了。交叉淘汰赛制,他们班有许钊这个高手在,加上不错的中锋陈叶威,几乎没费什么劲就2:0预赛出线,一路杀进决赛。林瑾瑜作为8号替补,只偶尔上场几分钟过下重在参与的瘾。

    这几天放学后操场上人声鼎沸,每个同学都围在自己班的场地边声嘶力竭地喊加油。

    张信礼不属于篮球队,但和所有队员都很熟,每次林瑾瑜上场的时候他总会站在胡老师身边,那个离场上很近的位置看着他,但并不会指手画脚地大声指挥他跑位跟投篮。

    到半决赛,全年级只剩四个班两两对决,林瑾瑜他们班和获胜的另一个班周天下午会在室内体育馆打决赛,那时候设备就正式多了,机械记分计时,判罚也会更严。

    周日上午自习上完,夏老师特意叮嘱全班同学有一个算一个,没事儿的都去看比赛,给班里加油,林瑾瑜跟其他几个人虽然是替补,可仪式感还是要有的,正正经经换了队服,各自打了招呼赛场上见。

    班里人陆陆续续走去体育馆了,张信礼把笔放了,也走到林瑾瑜这边来,问他道:“走吗?”

    平时他们都是一起走的,可这次林瑾瑜犹豫了一下,道:“啊,你先去吧,我等等许钊,待会儿和他一起走。”

    其实三个人一起也没什么的,张信礼听他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没问什么,自己照他说的,转身走了。

    林瑾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后门转角,一边松了口气,一边觉得自己神经病。

    他和许钊一起到了体育馆,这时候离正式开打还有半个小时,胡老师把他们全叫后边去,带着他们热身。

    乔嫍扛了一箱矿泉水进来,她是体育委员,负责整个后勤,谁渴了直接拿了喝就行。

    林瑾瑜热完身后也抄了一瓶在手上,转身去凳子上坐着。

    不多时广播响了,双方队员入场。

    看台上其实有很多座位,但是没人坐,所有人都站着挤在场边近距离感受现场。

    许钊等五个首发上场跳球,林瑾瑜跟几个替补则溜过去和本班的站在一起。

    张信礼本来没跟他一道来,这会儿不知淹没在哪个人堆里。

    明明不久前才下定决心要拓展交际圈,不要老纠结在某件听起来好似天方夜谭的事情上,可林瑾瑜一从休息室出来,大脑还没来得及给身体下禁令,眼睛就开始自作主张地寻找起张信礼的身影……那完全出自于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等林瑾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找到张信礼,并好似瞄准镜一样自动锁定了。

    张信礼侧着头不知在和谁说话,那边场上哨声响,决赛已经开始了。

    林瑾瑜心里嘟囔:来那么早,也不乖乖给我们班加油,在这儿跟谁说话呢。

    场上搏杀得异常激烈,走到这儿的班都不是什么水货,没几个真有点本事的队员早八百年就被淘汰了,全班都卯足了劲声嘶力竭地在喊加油。

    林瑾瑜面对着场上,好似在全神贯注看球,其实注意力全放身侧余光能瞄到的那一亩三分地上了。

    他总忍不住去看张信礼,看完又觉得罪恶和为难,自己唾弃自己。

    跟他们决战的这个班队里也显然也有几个好手,小前锋技术不如许钊,但身高比他高不少,弹跳很强,反应也快,跳球的时候跟陈叶威抢了个时间差,直接把球拍了出去,队友配合上篮行云流水,为他们班拿了个开门红。

    双方就跟拉锯战一样你来我往,针锋相对,攻防间比分咬得很紧。

    第一节 哨响的时候,比分牌上一个鲜红的“15:11”,林瑾瑜他们领先了。

    林瑾瑜小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看起来两边半斤八两,我们还领先,胜算看起来不小。

    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不让自己时不时地去看张信礼,可谁成想休息的时候张信礼自己朝他走了过来。

    林瑾瑜浑身发僵,自己都觉得自己神经质,其实几乎在张信礼迈步的第一时间他就注意到了,但他假装没发现,背挺得笔直,眼珠子都不带转地看着老胡的方向,作忧国忧民,苦大仇深状。

    “很紧张?”张信礼站在他背后,见林瑾瑜一脸凝重,开口道:“没关系,只是校内赛而已。”

    好不容易到决赛了,说完全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但林瑾瑜的紧张并不仅仅为这个。

    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强行从自己脑子里清出去,好似平常一般随意道:“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张信礼沉吟了片刻,最后说:“可能不能。”

    “为什么?”林瑾瑜原本以为他会说个“难说”或者“半斤八两”之类的……他奇怪道:“许钊发挥很稳啊,几乎出手必进的,我们还领先着呢……虽然也就几分。”

    张信礼道:“就是因为许钊过于突出了,所以才危险。我们班重点太明显,如果被针对很快就会被反超。”

    林瑾瑜茫然地望向他:“怎么说……”

    张信礼简略地跟他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很快哨声响了,第二节 比赛开始。

    这一节刚开始的时还和第一节 差不多,都是以分换分,大家各自对打好不热闹,可很快,情况就变了。

    对面开始有目的地针对许钊,包夹、二盯一,无所不用其极。许钊单枪匹马,被两三个人围追堵截,有时候根本都摸不到球。

    这阵仗倒是很有排面,然而他一个人的排面并不能让全队得分。

    许钊跟被墙围住了一样,队友找不到空档传给他,只能自己承担进攻任务,可其他人控球、投篮水平整体比不过对面,整节下来一通乱打,就三步上篮得了几分,外加陈叶威抢的俩篮板球。

    林瑾瑜简直无语了,对面这打法跟张信礼说的那通如出一辙,不知道的以为对面班的教练搁他旁边杵着呢。

    第二节 结束的时候,比分被重新刷新成了22:22,追平。

    哦买噶不是吧……胡老师显然也很恼火,他早从练习赛就看出了这个隐患,也试图纠正过,可没用。

    不仅许钊不乐意把球权给队友,连其他队员也习惯于一拿到球就琢磨怎么把球传给许钊,根本没有进攻积极性。团体气氛就这样,因为他们潜意识里就认为只有把球传给许钊才保险,才万事大吉,要是没传给许钊,在自己手里被断了,会很有负罪感。

    预赛半决赛的时候对手没那么强就还好,单打加简单的配合也没人防得住,可一旦对手的整体实力都略微强于他们,许钊的进攻不奏效了,其他人就全乱了。

    高中生争强好胜,集体荣誉感也很强,林瑾瑜眼睁睁看着分一点一点追上来,心急如焚,可他作为一个水平很勉强的替补菜鸡,没任何办法,只能干着急。

    今天气温不算高,风也不小,周日没人穿校服,林瑾瑜里面穿的类湖人款式的队服,外面还披了件肩膀手臂带浅金色带的白色重工刺绣棒球服,本来保暖挡风恰恰好,这会儿急火上头,倒出了一脑门子汗。